陳金瑞在查閱資料。
宣傳報道總策劃:王健
□記者 王錦春 王吉城
在漫漫歷史長河中,總有一些人以堅定的信仰和無畏的勇氣,在烽火硝煙中奮勇前行,為國家獨立和民族解放事業(yè)奉獻自己的一切。
陳金瑞,便是這樣一位值得銘記的英雄戰(zhàn)士。他從扶溝縣一個小村子走出,在戰(zhàn)火中淬煉成長,憑借高超的無線電技術,為新中國的誕生立下戰(zhàn)功,多次受到毛主席等黨和國家領導人集體接見。他的一生,與電波相伴,與烽火同行,在時代洪流中書寫了一段傳奇故事。
到吉鴻昌創(chuàng)辦的學校讀書
1920年4月,陳金瑞出生于扶溝縣季歷崗村。彼時的中國,正處在新舊思潮碰撞的激蕩年代。偏遠的鄉(xiāng)村雖未被時代浪潮完全席卷,卻也悄然孕育著變革的種子。
初小畢業(yè)后,強烈的求知欲在陳金瑞心中萌發(fā)。聽說吉鴻昌創(chuàng)辦的呂潭中學不僅有高小,還有師范班,他便一心想去那里上學。呂潭中學看似尋常,實則承載著不尋常的使命——它是吉鴻昌傳播進步思想的陣地,雖以教學為名,卻暗中培養(yǎng)具有家國情懷的青年。在家人支持下,陳金瑞如愿進入?yún)翁吨袑W。
在這里,陳金瑞如饑似渴地學習,也逐漸接觸并理解了一些革命道理。一天,校長召集全校師生開會,要求大家檢查自己的書籍,將“不合適”的燒掉,以應付上面檢查。后來,陳金瑞從村里長輩的閑談中得知,吉鴻昌被國民黨抓捕,罪名是“通共”。在那個信息閉塞的年代,“共產(chǎn)黨”對陳金瑞而言還是一個模糊的符號,遠不如課本上的生字、畫板上的色彩來得真切。但隨著知識的積累,“共產(chǎn)黨”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越來越清晰。
上學期間,陳金瑞在繪畫上展露過人天賦。老師不僅經(jīng)常指導他作畫,還主動提供紙張和顏料。這份鼓勵像一束光,照亮了陳金瑞的少年時光。
畢業(yè)后,老師拍著他的肩膀說:“去開封吧,東岳藝術師范有圖音???,那里能讓你把畫畫得更好?!标惤鹑疬蠋煂懙耐扑]信,第一次走出家鄉(xiāng)的小村莊,踏上了前往開封的求學之路。
“偷學”無線電知識
陳金瑞來到開封后,發(fā)現(xiàn)古城街頭巷尾已有了現(xiàn)代氣息。東大街上開了幾家無線電商店,柜臺里擺著各式各樣的收音機。每次路過,陳金瑞都要趴在柜臺上看半天,眼里滿是向往。
早在呂潭中學讀書時,陳金瑞就見過收音機。那是學校里的稀罕物——一個黑色木匣子,打開后能傳出遠方的聲音。老師說,它里面藏著“千里之外的消息”。每次路過存放收音機的房間,他都忍不住多望幾眼,心中既好奇又敬畏。
開封的經(jīng)歷讓陳金瑞眼界大開,他渴望擁有一部收音機。于是,他省吃儉用,甚至向同學借錢,最終買下一部收音機。然而好景不長,兩個月后的一天,收音機突然沒聲音了。他抱著收音機跑到無線電商店。店員拆開一看,皺著眉說這個壞了、那個也壞了,維修需要不少錢。
陳金瑞不懂店員講的無線電名詞,也負擔不起維修費,只好抱著收音機悻悻而歸。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議論,有的說是真空管壞了,有的說是變壓器壞了,莫衷一是。無奈之下,陳金瑞跑到書店買了一本《無線電入門》,決心自己鉆研。
陳金瑞看不懂書上的很多名詞,就跑到無線電商店“偷學”。他經(jīng)常假裝要買東西,讓店員拿出變壓器、電容器等零件給他看,然后趁機問這問那。就這樣,他把收音機里的所有零件都認了個遍,書上的名詞也漸漸看懂了。
一天,他在報紙上看到一篇《自制收音機教程》,如獲至寶,趕緊剪下來貼在書里。他照著教程上的線路圖,把壞收音機的零件拆下來,嘗試重新組裝。線路接好了,通電一試,收音機還是沒聲音。他急得滿頭大汗,蹲在地上盯著線路發(fā)呆。
“你這線頭上的漆沒刮掉,電怎么通啊?”一個路過的同學指著漆包線提醒道。陳金瑞恍然大悟,想起老師講過漆是絕緣體。他趕緊找來小刀,小心翼翼刮掉線頭上的漆,重新接好。當喇叭里傳來清晰的聲音時,他激動得眼淚都流了出來——他不僅修好了收音機,更打開了通往無線電世界的大門。
后來,他又把收音機拆了裝、裝了拆,甚至把變壓器拆開,細數(shù)里面的線圈有多少圈,再重新繞回去。有一次,他在課堂上偷偷組裝收音機,老師走到身邊他都未察覺。老師敲了敲他的桌子,說:“陳金瑞,你這是在發(fā)明什么寶貝???”他臉一紅,趕緊把東西塞進抽屜,引得全班同學哈哈大笑。
收音機里的每一個零件都被他反復拆裝研究過。通過實踐,他不僅認識了各種零件,還摸清了它們“肚子”里的構造。陳金瑞逐漸掌握了無線電技術,還在報紙上發(fā)表過幾篇經(jīng)驗介紹文章。
從文藝青年到抗日戰(zhàn)士
1937年,盧溝橋事變爆發(fā),日寇的鐵蹄踏碎了華北的寧靜。消息傳到開封,東岳藝術師范的校園里彌漫著悲憤的氣氛。陳金瑞站在游行隊伍里,內(nèi)心如同火燒——家鄉(xiāng)的父母、呂潭中學的老師,要是日寇打過去,他們該怎么辦?
畢業(yè)后,陳金瑞回到家鄉(xiāng),卻未曾想到災難已悄悄降臨。1938年夏,日寇大舉進犯中原,黃河花園口大堤被炸開。滔滔黃水淹沒了萬頃良田,無數(shù)百姓流離失所,扶溝縣也未能幸免。
就在這時,中共豫東特委的同志來到了扶溝。他們在縣城各處張貼“團結抗日”“保家衛(wèi)國”的標語,并開辦抗日干部培訓班,由原西北軍將領魏鳳樓任校長,李波人、王少庸等同志擔任教官。陳金瑞的堂哥在縣城里做小生意,得知開辦抗日干部培訓班的消息后,連夜趕回鄉(xiāng)下召集幾位堂兄弟。
“現(xiàn)在國難當頭,日本人都打到家門口了,我們不能當亡國奴!抗日干部培訓班在招學員,學本事打鬼子,你們誰愿意去?”堂哥站在曬谷場上,聲音因激動而沙啞。
陳金瑞第一個舉手:“我去!”收音機里傳來的日寇暴行讓他明白,自己不能再安于安逸了。
第二天,陳金瑞和五個堂兄弟一起報名應試。最終,他和兩個堂弟被錄取??谷崭刹颗嘤柊嘣O在一座廢棄的廟里。幾十名學員擠在大殿里,睡在鋪著稻草的地上,吃著窩頭和咸菜。盡管條件艱苦,大家的熱情卻很高,每天天不亮就起床,跟著教官練隊列、學射擊。
除了軍事訓練,教官們還講授抗日形勢、游擊戰(zhàn)術和統(tǒng)一戰(zhàn)線政策。陳金瑞聽得入迷,他第一次真切地認識到,共產(chǎn)黨是真心實意抗日的,是為了千千萬萬老百姓的。
一天,教育長王少庸給大家講吉鴻昌的故事:“吉將軍是個大英雄,他說‘恨不抗日死,留作今日羞’,寧可被國民黨殺害,也不向日本人低頭。”陳金瑞這才恍然大悟,當年呂潭中學燒書、吉鴻昌被捕的真相——他一直敬佩的學校創(chuàng)辦人,竟是這樣一位愛國志士。
在抗日干部培訓班里,陳金瑞第一次看到了油印的豫東《大眾報》。報紙上刊登著八路軍、新四軍的抗日捷報,以及百姓支援前線的事跡。他把報紙上的文章讀了一遍又一遍,覺得這比任何課本都更有力量。
在豫東大眾報社的艱苦歲月
1938年8月,陳金瑞從抗日干部培訓班畢業(yè),被分配到豫東大眾報社工作。報社負責人叫徐師梁,大家都喊他“老百姓”。徐師梁是從武漢來的新聞記者,多次要求上前線,被黨組織派來豫東創(chuàng)辦《大眾報》。
豫東《大眾報》是敵后油印小報,雖然印刷粗糙,卻如暗夜明燈,燃起民眾抗日信心。
在報社,陳金瑞的主要工作是抄錄新聞、刻寫蠟紙。每到一地,他首先架起收音機,抄錄通訊社定時發(fā)布的新聞。陳金瑞抄一條,徐師梁看一條,隨即在蠟紙上刻一條,二人如流水線作業(yè)般高效,毫無耽擱。抄錄通訊社新聞還好辦,因其語速較慢且每句重復播報。但抄錄簡易新聞時就困難了——播報內(nèi)容不重復,陳金瑞書寫速度跟不上。情急之下,他“發(fā)明”了一些只有自己能看懂的速記符號。每次抄錄完新聞,陳金瑞再“翻譯”出來給同事們看。
接著,他又要一筆一畫地將內(nèi)容刻寫在蠟紙上,然后和同事們一起搖動油印機,一張張地印制報紙。油墨常常沾滿雙手,難以洗凈,身上也總帶著一股油墨味,但大家從不以此為苦。
有時剛在村里印完報,敵人就來了,必須立刻收拾轉移。一次,他們在一個村子里辦報,半夜聽到槍聲,得知是日偽軍來襲。徐師梁喊:“快收拾機器!”陳金瑞抱起油印機就往外跑,報紙來不及打包,就用布一裹背在身上。他們摸黑跑了十幾里路,直到聽不到槍聲才停下來。這時天已經(jīng)亮了,大家累得癱倒在地上,卻先檢查機器和報紙有沒有損壞。
報社有一部老舊的收音機,是獲取新聞的重要工具,但時常出毛病。一次,收音機突然壞了,收不到任何信號。大家心急如焚——沒有新聞,第二天的報紙就出不來。有修理經(jīng)驗的陳金瑞便說:“讓我試試?!彼痖_收音機,對照著《無線電入門》上的電路圖逐一排查,發(fā)現(xiàn)是電容器壞了。當時沒有備件,他靈機一動,用香煙錫紙和硬紙板做了一個簡易電容器換上。一試,收音機竟然響了!大家歡呼起來,徐師梁拍著他的肩膀說:“金瑞,你可真是幫了大忙!”
隨著抗日形勢發(fā)展,豫東《大眾報》的影響力越來越大,卻也引起了國民黨的忌憚。當時雖處于國共合作時期,國民黨表面上喊著“團結抗日”,暗地里卻處處打壓共產(chǎn)黨領導的抗日力量。1939年初,為擴大報紙發(fā)行量,黨組織決定將豫東《大眾報》由油印改為鉛印,派陳金瑞和幾位同事前往漯河籌備。
他們在漯河找到一家印刷廠,談妥了合作事宜。一天晚上,旅館老板悄悄敲開他們的門,壓低聲音說:“你們趕緊走!剛才我聽到特務說要抓你們,說你們辦的是‘反動報紙’!”
陳金瑞等人大驚,連夜收拾行裝,把重要稿件和資料藏在身上,趁著夜色離開漯河,返回西華。不久,黨組織安排陳金瑞等人前往河南竹溝。
在竹溝,陳金瑞見到了更多革命同志,聽到了更多抗日故事。他白天幫忙整理文件,晚上就擺弄收音機。他知道,這小小的收音機里,藏著前線的最新消息,藏著抗戰(zhàn)勝利的希望。
彭雪楓教他改稿件
1939年秋,陳金瑞接到調令,前往新四軍拂曉報社工作。報社設在一個村子里,條件比豫東大眾報社好不了多少,但學習氛圍更為濃厚。
《拂曉報》是新四軍著名將領彭雪楓的“三件寶”之一,他對報紙極為重視,每期校樣都親自審閱。他常說:“拂曉代表著光明,我們的報紙,就要像拂曉的陽光一樣,照亮抗日的道路?!?/p>
陳金瑞負責“每日電訊”欄目,主要工作是抄錄延安新華廣播電臺的新聞。他每天守著一部老舊的收發(fā)報機,戴著耳機,把關乎抗日形勢的消息一字一句抄錄下來,再交給編輯排版。這項工作看似簡單,卻需要耐心和細心,稍有疏忽就可能抄錯重要信息。
彭雪楓經(jīng)常來報社視察工作,對稿件要求極嚴。一次,陳金瑞在稿件中寫了“豫皖蘇邊區(qū)”。彭雪楓看到后,把他叫到身邊,指著“區(qū)”字說:“這個字要改?,F(xiàn)在是國共合作時期,國民黨只承認陜甘寧邊區(qū)。我們?nèi)绻谩厖^(qū)’,他們就會借機找麻煩,改成‘豫皖蘇邊’就穩(wěn)妥多了?!?/p>
陳金瑞恍然大悟,原來一字之差竟有如此深意。他趕緊修改,心中對彭雪楓充滿了敬佩——這位首長不僅驍勇善戰(zhàn),處事策略也如此周全。
在拂曉報社,陳金瑞的無線電技術派上了大用場。部隊里有十幾副損壞的耳機和一些變壓器,棄之可惜,留之無用。他主動請纓,把這些設備收集起來,白天抄錄新聞,夜晚便湊在煤油燈下修理。沒有零件,他就拆東補西;沒有專用工具,他就用小刀、鉗子代替。經(jīng)過一個多月的努力,他竟然修好了大半耳機。
戰(zhàn)士們戴上修好的耳機,聽到清晰的聲音傳來,都高興地說:“陳金瑞真是個技術能手!”
首長視其為“軍中寶貝”
1940年4月,部隊成立電臺中隊,陳金瑞被調入擔任機務員。報到那天,電臺中隊中隊長兼政委熊夢飛請他吃飯,還端上一盆辣椒炒肉犒勞他。
那個年代,肉是稀罕物,一盆菜里也沒幾塊。席間,幾位領導開玩笑似的在盆里翻找,好不容易找到一塊肉,幾雙筷子同時伸過去互不相讓。陳金瑞看著這一幕,既覺得好笑又深受感動——在艱苦環(huán)境中,大家就是這樣互相關心、苦中作樂的。
電臺中隊負責部隊通信聯(lián)絡,是指揮系統(tǒng)的“神經(jīng)中樞”。當時的設備很簡陋,發(fā)報機和收報機都是繳獲品,性能很不穩(wěn)定。陳金瑞的任務就是保障這些設備正常運轉。
一次,彭雪楓的收音機壞了,警衛(wèi)員找了好幾個人都沒修好,便把陳金瑞請了過來。彭雪楓笑著對他說:“麻煩你給看看,這收音機突然不響了?!标惤鹑鹦⌒囊硪淼匕咽找魴C拆開,檢查了線路、真空管,發(fā)現(xiàn)是一個電容器壞了。他從工具箱里找出替代品換上,通電一試,聲音立刻恢復了。
從那以后,彭雪楓的收音機一有故障,就找陳金瑞修。每次去,彭雪楓都熱情相待,或是一杯熱茶,或是一捧炒花生,還時常向他請教無線電知識。
1941年,一次戰(zhàn)斗勝利后,部隊繳獲一批物資,其中有電線、多股花線、收音機和多用電表。陳金瑞看到這些東西,眼睛都亮了——這正是電臺急需的。他小心地把這些物資收好,帶回電臺后,用它們改裝設備、制作零件。沒有可變電阻,他就用鉛筆芯代替;沒有電容器,他就用石灰、香煙包裝錫紙自制。經(jīng)過他的巧手改造,電臺設備的性能得到了顯著提升。
然而,意外還是發(fā)生了。一天,陳金瑞發(fā)高燒臥床,隊長代替他操作發(fā)報機時,不慎燒壞了真空管。當時部隊只有這一臺發(fā)報機,也沒有備用真空管。隊長急得滿頭大汗,趕緊把陳金瑞從床上拉起來。
陳金瑞強撐著來到電臺,皺著眉頭琢磨半天,突然眼前一亮——收音機上的34號真空管和發(fā)報機的真空管參數(shù)相似,或許可以代替。他立刻動手改裝,拆下收音機的真空管換上,然后戴上耳機呼叫師部。耳機里清晰的回應聲傳來,他如釋重負,瞬間癱坐在地,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。
隊長激動地抱住他,說:“你真是救了我們一命??!”這件事很快傳開,大家都說陳金瑞是無線電專家。
部隊首長更是將陳金瑞等電臺技術人員當成“寶貝”,特意叮囑部隊:“他們是技術骨干,打仗時一定要保證他們的安全。什么危險的地方都不能讓他們上去,什么戰(zhàn)斗都要讓他們遠離炮火,有好吃的要盡量安排。”
通信設備是命根子
1942年冬,日寇調集重兵對淮北抗日根據(jù)地發(fā)動大規(guī)模“掃蕩”。彭雪楓帶領部隊奮起反擊,開始長達33天的反“掃蕩”作戰(zhàn)。
一天清晨,陳金瑞和戰(zhàn)友們正在一個村子里休整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國民黨軍騎兵正向村子逼近,步兵也從北面包抄而來。情況危急,陳金瑞和戰(zhàn)友們背起通信設備就往外沖。剛出村口,槍聲就響起來,子彈嗖嗖地從他們身邊飛過。
運輸班的同志背著沉重的電臺機器和馬達,沒跑多遠就累得氣喘吁吁。有人說:“太沉了,扔了吧!”陳金瑞喊道:“不能扔!通信設備是我們的命根子,扔了就沒法聯(lián)絡了。累死也得背著!”他一邊跑一邊鼓勵大家,實在跑不動了,就趴在地上休息一會兒,然后咬緊牙關爬起來接著跑。
他們一路狂奔,終于跳進一條“抗日溝”——根據(jù)地軍民挖掘、用于作戰(zhàn)和隱蔽的戰(zhàn)壕。望著首長們沉著的身影,陳金瑞深吸一口氣,也重新挺直了腰桿。事后得知,有幾位沒來得及撤出村子的同志,為掩護大部隊轉移,與敵人展開了殊死搏斗。其中一位醫(yī)務人員沒有槍,就拿起老鄉(xiāng)家的菜刀和敵人拼殺,最后壯烈犧牲。
反“掃蕩”期間,這樣的危險時刻還有很多。一次,他們在一個村子里隱蔽,突然聽到一陣轟隆的馬達聲。大家抬頭望天,以為敵機來襲,卻遲遲不見飛機蹤影。正疑惑間,幾輛日寇的汽車突然出現(xiàn)在村口?!皵橙藖砹?!”陳金瑞大喊一聲,抱起電臺就往村外跑。戰(zhàn)友們也迅速拆下天線,拿起器材緊隨其后。他們在田野里拼命奔跑,身后追兵槍聲不斷,子彈射入泥土,濺起一簇簇煙塵。幸好他們熟悉地形,七拐八繞便甩掉了追兵,成功脫險。
陳金瑞和電臺中隊的戰(zhàn)友們跟隨著部隊轉戰(zhàn)各地,歷經(jīng)一次次生死考驗,時刻準備為革命事業(yè)犧牲一切。
攻克難關 統(tǒng)一電臺波長
33天的反“掃蕩”勝利結束后,陳金瑞接到一項重要任務——統(tǒng)一新四軍四師電臺波長。當時部隊的電臺來源多樣,既有繳獲的,也有自制的,波長各不相同,給通信聯(lián)絡帶來極大不便。統(tǒng)一波長面臨的最大難題,是缺乏統(tǒng)一規(guī)格的活動電容器,使得調整工作異常困難。
為此,陳金瑞將自己關在電臺室里,對著一堆電容器和線圈琢磨了好幾天。他嘗試各種辦法,最終想出了解決方案:對于容量過大的電容器,就串聯(lián)一個固定電容器以減小總容量;對于容量過小的,則通過加長線圈抽頭,并用開關或插頭插座進行切換控制。方案定下來后,他帶領機務員們?nèi)找箠^戰(zhàn),一臺臺調試設備,有時為了調整一個參數(shù),要反復試驗幾十次,直到達到最佳效果。
經(jīng)過一個多月努力,他們終于完成任務,四師所有電臺的波長得以統(tǒng)一,通信效率大大提升。首長高興地說:“陳金瑞,你又立了一大功!我們的電臺就像有了統(tǒng)一的語言,指揮起來更方便?!?944年8月15日,部隊宣布陳金瑞正式享受營職待遇,這是對他多年來辛勤工作的肯定。
然而,就在同年9月,噩耗傳來——彭雪楓在夏邑八里莊戰(zhàn)斗中不幸犧牲。陳金瑞聽到這個消息,當場就哭了。在追悼會上,他看著彭雪楓的遺像,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陳金瑞悲痛萬分,不僅因為彭雪楓是我軍杰出的指揮員,更因兩人有著深厚的私交。陳金瑞常為彭雪楓修理收音機,深受其關懷與指導。每次接觸,彭雪楓總是熱情相待,或倒水或遞食,還饒有興致地看他修理設備,詢問技術細節(jié),甚至打趣說要拜他為師。
陳金瑞在心中暗暗發(fā)誓:一定要繼承彭雪楓的遺志,把無線電工作做好,為抗日戰(zhàn)爭勝利貢獻全部力量。
為張震改裝收音機
1945年8月15日,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。消息傳到根據(jù)地,軍民欣喜若狂——多年浴血奮戰(zhàn),終于迎來勝利!更讓陳金瑞激動的是,他的入黨申請也獲得了批準。
抗戰(zhàn)勝利后,陳金瑞的工作崗位幾經(jīng)調整。1946年9月,他擔任華東野戰(zhàn)軍第九縱隊三科機務主任;1947年1月,九縱與原新四軍二師合編為二縱,他仍擔任機務主任,并被選為黨支部書記。在此期間,他接觸到了更多首長,也承擔起更重要的任務。
當時,部隊繳獲不少美式報話機。這些設備性能先進,但官兵們對其了解有限。陳金瑞主動鉆研,拆了裝、裝了拆,很快掌握了其原理和使用方法。為普及知識,他還編寫了一本《美式報話機使用手冊》供戰(zhàn)士們學習。
一天,部隊首長張震找到他,說:“金瑞,我想讓你幫個忙,用101型報話機改裝一部收音機,我想隨時聽聽前線的消息?!标惤鹑鹆⒖檀饝聛?。他拆開101型報話機,仔細研究其線路結構,反復琢磨如何改裝才能達到最佳收音效果。
他白天處理完日常工作,晚上就加班進行改裝,遇到難題,就查閱資料,或向懂行的戰(zhàn)友請教。經(jīng)過半個多月的努力,收音機終于改裝完成。張震試用后,發(fā)現(xiàn)聲音清晰,能收到很多電臺,非常滿意,對陳金瑞提出了表揚。
為培養(yǎng)更多無線電人才,陳金瑞開辦了一個短期訓練班,毫無保留地傳授自己的經(jīng)驗,親自演示操作,手把手地指導學員修理設備。
1949年10月1日,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宣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。陳金瑞守在收音機旁,激動得熱淚盈眶。他想起了那些犧牲的戰(zhàn)友,想起了彭雪楓師長,心中默念:“首長,戰(zhàn)友們,我們勝利了!新中國成立了!你們的血沒有白流!”
當好“千里眼”“順風耳”
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,陳金瑞被調到軍隊通信部門工作。他深知,通信是部隊的“千里眼”和“順風耳”,關系到作戰(zhàn)指揮的成敗,容不得半點馬虎。
為提高野戰(zhàn)電話的機動性,他提出試制輕型被覆線的建議,并親自指導。他還設計了放線路車,大大提高了線路架設的效率。為節(jié)約經(jīng)費和材料,他深入部隊調研,提出了維修器材“定額配備、實耗補給”的辦法。該辦法在全軍推廣,廣受好評。
陳金瑞經(jīng)常深入基層部隊,檢查通信設備的使用和維護情況,發(fā)現(xiàn)問題及時解決。一次,他在一個邊防部隊檢查工作時,發(fā)現(xiàn)那里的電臺因為環(huán)境惡劣經(jīng)常出故障,便帶領技術人員研究改進方案,給電臺加裝防塵、防潮裝置,解決了這一難題。
1975年2月,陳金瑞被任命為某部正師級研究員,被授予中校軍銜。此時的他,雖然年過半百,但對工作的熱情絲毫未減,依然堅持學習新技術、研究新裝備,為部隊通信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貢獻智慧。
1980年2月,陳金瑞離休。離休后的他開始回憶和記錄自己的戰(zhàn)斗生涯,把烽火歲月中的故事寫下來,讓后人明白今日幸福生活來之不易,是無數(shù)革命先烈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。
1996年10月,陳金瑞因突發(fā)心臟病不幸病逝,享年76歲。他的遺體被安葬在八寶山革命公墓。
陳金瑞的一生,沒有豪言壯語,卻在烽火硝煙中用電波編織出永不消逝的信仰,為抗戰(zhàn)勝利架起無形橋梁。他的故事穿越時空,在新時代新征程中,依然傳遞著歷久彌堅的精神力量。
(圖片由陳金瑞家屬提供)